那些来不及说再见的遗憾

有时候，我们太成熟地忘了哭的感觉。但这两个星期，看着电视画面，泪水总是止不住。

四川大地震，震毁了好多学校家园，震毁了好多家庭。我看见的，是亲人的心被瓦砾底下的不确定牵动着；被困着的，不知下一秒迎接自己的，是死神还是搜救队伍。每一个新闻画面，都夹带着泪水，又是酸，又是甜；有难过，也有欣慰。我试想如果我在那里，我情愿扮演哪一个角色。是等待被救援的，还是等待着亲人被救的那一个
无论我选择哪一个角色，不幸离开的，或被留下的，都是遗憾。我想没有哪个人可以忍受那样的伤痛画面，就像亲人们没办法忍受那种没有告别的再见。

我问了身边的那一位，如果是他，他愿意当那一个？ 他皱了一下眉头，说他希望他是待在外面的那一个。我问他不会更难过更难熬吗？他打趣说，“我办法比较多，我会想办法救你，你只要乖乖的安心在里面等我就好了。”我这个跟他开的黑色幽默玩笑，也让我想到了“男人是耙子，女人是篓子”这一句话。

我接下来问他，如果万一挖出来的，是我的尸体，那怎么办？他结果就改变主意了。他说，如果是那样，就换他吧。我记性不好，应该会很快忘记他，然后从新来过。

说到那里，我眼泪又再次的飙了出来。我曾经经历过来不及跟哥哥道歉，他就离开我的遗憾，也看过爸妈痛失第一个小孩，那种哭断肠的画面；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，就像心灵上的幽暗密室，谁也不愿意把那一道门再打开。所以，如果让我选，我情愿自私，当起离开他的那一个。

我可能记性不好，但人总忘不了遗憾。那种来不及说再见的离去，除非它日也到了天国，彼此再相见，才可以弥补一辈子的心痛；要不然，我这一生，最恐惧的，是来不及说再见。

我止了泪水，笑笑地告诉他，还好只是我想太多，现实中我们并没在那里，就算是真的，我们也没办法选择由谁扮演那一个角色。

我们有办法交待遗言，却没有办法交待再见；就像我们可以在这一秒幸福，却没办法确定下一秒上天依然让我们快乐一样。我们唯一可以把握的，是将生命中任何一秒的幸福感觉延长，来弥补下一秒的遗憾。

这，可能也是唯一对遗憾的安慰吧。

25/5/2008东方日报《人字边》